一直喜歡蘇東坡在世事風云面前的處事不驚，走到哪說什么話，走進廟堂之高同皇帝講堯舜禹治國安邦之道，走向田間地頭，則與農夫共話桑麻，這是心態所致，不把自己單一劃歸士大夫階層，也不只把自己看做讀書人，讀書以外他曾是個農民。　

　　烏臺詩案后東坡被貶黃州團練副使，生活進入極困時期。東坡作為團練使的副職，俸祿少，幾乎無任何實權。

　　因為俸祿少，難養活一家人，東坡必須尋找一項副業賺些錢養家糊口。心有所想，事有所成，因為一個朋友的幫助，為他謀得黃州城東一塊地。地處山坡上，地約有十畝。他在山頂蓋房，在山下建雪堂。躬耕東坡。想象東坡日曬雨淋，身披蓑衣，手扶犁耙，實現他對陶淵明的羨慕，悠然見東坡那是份怎樣的心情。

　　早在唐代詩人張志和有描寫漁翁在細雨綿綿下垂釣的《漁歌子》：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斗笠蓑衣是古代人通用的一種雨具。

　　張志和在《漁歌子》詞中雖是寫漁翁生活環境不僅優美，西塞山、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斗笠蓑衣、斜風細雨。幾十個動、靜、聲音、顏色具有。意象是主人做事隨性，可以風雨中自得其樂。可在我們后人解讀中何嘗不可以聯想到這詞同樣適合農民，是對農民生活的一種環境寫真。漁翁與農民他們不同處，一個在陸地上一個水上。漁翁工作工具是扁舟、魚竿。而農民在田地間，牛耕犁耙，亦常常是披蓑衣，戴斗笠在細雨中耕耘。

　　東坡自己更是欣賞張志和的《漁歌子》，曾寫《浣溪沙.漁翁》：

　　西塞山邊白鷺飛。散花洲外片帆微。桃花流水鱖魚肥。自庇一身青箬笠，相隨到處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詞寫于公元1084年，元豐七年，東坡離開黃州，前往汝州途中見魚人生活場景所寫。詞中環境描寫，有羨慕張志和敢拒絕皇帝邀他入朝做官，遁隱江湖的灑脫，而自己不得不聽從皇命，在另一個層面又何嘗沒有對自己也曾經隱居黃州東坡做農民的生活概括。農民做到能識文斷字，吟詩作賦，他的才能就不一般了。何況東坡？

　　東坡在黃州元豐二年（1079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到元豐七年（1084年）四月上旬離開黃州，蘇東坡謫居黃州有五個年頭。在實際的四年里是1081年真正開始農耕。他從零基礎開始，鋤地拾瓦礫。這不是采風體驗生活，是實實在在為自己開荒拓地，種植農作物，為家人有果腹之食而勤懇的努力耕作。

　　這些需要用體力去完成，需要時間見證成果。

　　他華麗轉身，一轉身就嬗變成一個農民，但他不糾結過往。他做起一個詩意農民，一個隱士，不求聞達于世，只求做一個真實的自己，可愛的自己。他為自己的勞動所得賦詩一首，告訴朋友：

　　去年東坡拾瓦礫，自種黃桑三百尺。

　　今年刈草蓋雪堂，日炙風吹面如墨。

　　詩中不僅告訴朋友他去年和今年做了什么，還告訴朋友他有白面書生成了面如墨炭的鄉野村夫。

　　這就是東坡的率性，不遮掩的瀟灑之氣，令人仰慕不已。于是想學一個人不應該只是單純地從他作品上讀他的思想，他的才華，是不是更應該學他真實做人？生活中不都是高速公路，平坦。生活更多是九曲十八彎的充滿弧度，學會一門技藝可備不時之需。

　　所以我私下想東坡有地百畝種糧種蔬菜水果，我有陽臺九方。陽臺如果只是種花養草未免欠缺了一些東西，如在陽臺上種上時令蔬菜，種成規模一定別有韻味。有像東坡一樣做個詩意農民的想法，便有在方寸間打造一個屬于自己的私人小農場的計劃。

　　只是，不是說打造小農場就能成功。種菜不是可以馬上立竿見影，種菜總歸也是門學問。當初東坡有鄰居教他種麥，第一年麥最好讓羊啃吃，第二年的麥才能長勢好，東坡聽從鄰居教導，結果果然第二年麥子長勢喜人。我不懂種菜知識，只能求助書本了，買本《私家菜園》應是不錯的選擇。

　　前些日子我就清理了幾個花盆出來種蔥、韭菜、空心菜。其中三個除韭菜是以前就有，養在石榴花盆里，長勢不好，重新移盆種植外，蔥可以水培根，空心菜可以扦插種植。所以蔥和空心菜是從超市買回家吃，現摘下葉，留根栽種。蔥到今天為止已經長三寸有余，韭菜剪后也又長差不多有三寸。

　　四月二十號還在拼多多上網購了四棵辣椒苗(買四棵辣椒苗多送一棵苗。）和二十包菜籽，四月二十三號貨到，下午四點多去菜鳥驛站取回來。辣椒苗拆包裝只見幾棵苗細腳伶仃，約五寸長，根部裹著少許黃土泥，葉干黃，瞬間熱情化水，直接認為這幾棵苗是沒希望，是死苗。

　　盡管這樣認為，還是第一時間把辣椒苗放進水里潤濕。根部黃土干硬板結，待干土化開，苗分開，種進花盆。在網購辣椒苗前我即趁閑時往小區東門外的河邊野草荒地處挖土。裝滿一個口徑33公分，高26公分的大花盆，再用白石灰殺菌，只等辣椒苗到種下去。

　　只是現在不是太抱希望的情況下，種好辣椒苗，同時將一小包的辣椒籽撒下去。以期雙保險。

　　不過還好，到晚上十點上陽臺看辣椒苗，蔫頭耷腦的苗竟然有兩棵豎起小身子骨，意外的歡喜，著實又讓我對另外三棵苗充滿瞳景，而事實到第二天，果然另外兩棵也豎直了小身子，挺在那很見風骨，小葉片也張開了，第三天，第三棵苗原來的葉已經全部干蔫，但頂部長出一丁點新芽尖。看著五棵辣椒苗都已經活過來，心中無疑是喜悅的。

　　一件事情做來不容易，歡喜過后在好友群里分享我的辣椒苗。朋友豎起大拇哥贊的時候，那份開心好像陽臺各色菜蔬霎時已郁郁蔥蔥，而其實它們只是幼苗狀態。想它們成活，長大，成為口中可以吃的菜蔬絕非易事，以前也曾以花盆方寸地栽培過，由于打理不善，不懂它們的生長習性，不是澆多水就是忘了澆水，再不偶然長大些又沒逃過蟲咬食葉，總之是以失敗告終，再無心情做菜農。如今再試種菜之道，期望有東坡躬耕東坡精神，注心在這一盆盆的菜蔬小苗上，從書本上著手學習，了解各種蔬菜的生長習性，如何施肥，如何澆水，如何防蟲害。所謂“萬物皆備于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期待我小小的空間可以成全我如東坡，做什么像什么，期待我小小的陽臺空間活色生香，成全我空中小農場的美夢，讓我小小陽臺四季景色不同，韻味濃郁，有花賞，有果蔬吃，成全我靈魂至美似東坡。(本文于2022年4月28日發表于中財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