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孟陽已過,正是花月。再過一月就是暮春桃月了。
想想都是心悸。古人一到春日,惜春、念春、贊春之情爆滿紙張間。
在宋朝有詩人汪藻《春日》詩:
一春略無十日晴,處處浮云將雨行。
野田春水碧于鏡,人影渡傍鷗不驚。
桃花嫣然出籬笑,似開未開最有情。
茅茨煙暝客衣濕,破夢午雞啼一聲。
汪藻將春日各種景象描繪的有聲有色。一春雨多晴少,田野碧綠如鏡,人與鷗鷺兩廂不驚。桃花嫣然一笑出竹籬的羞澀美艷,寫的真是栩栩如生。
所謂斷腸、離愁、花紅柳綠、綠肥紅瘦讓整個春天不僅豐富,而且繁華熱鬧。
這樣美妙的春季,我們有回到年少的感覺。青春似乎跟著杏花的腳步,尋橋邊野草,觀巷口斜陽,爬進長滿青苔的小院,掏燕子窩,為燕窩里小雛燕歡呼雀躍。只是,往往全心投入自然時,總有不合時宜的語文老師跟你布置作業,偏要問你長大的理想。
年少不懂鄙視老師,不懂回擊他們說我們才多大?就懂理想?理想可以輕易下的么?我們所能知道的理想又有什么?我們所知道的工種不外乎教師、科學家、醫生、軍人、畫家、文學家或者還有農民、工人之類。但,斷沒人說自己要做工人、農民的,一定是科學家、軍人、醫生,再不濟也是老師。
這樣沒厘頭的理想問題,老師一直從小學持續問到高中。每次作文字數都在攀升,從一百到八百不等。那個年少時期不正是孟陽季節,最美麗動人,一切整裝待發,一切應該有個計劃,有個目標。
當然,想來老師詢問一下你的計劃也很正常。那時,不會有“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之悲憫,不懂惜嘆古人。一個女人最美的年華,最想進入的不過是皇宮,成為天子的寵妃,然而事實很殘酷,楊貴妃與唐玄宗浪漫的愛情故事,也終是淪為后人茶余飯后的閑聊材料。
理想在于年少,就該是“越王勾踐破吳歸,戰士還家盡錦衣。”但是,現實極為荒唐,大多數夢幻的“宮女如花滿春殿”,只是剩下“只今惟有鷓鴣飛”。理想荒涼在越王臺,在高中后,一群壯志凌云的少年劃分出不同群體。一群繼續追求理想,一群接受現實及時行樂,一群為生活奔波。
無奈理想分界嶺,我來不及感嘆。因為我還不曾有過理想,只是被迫在高中二年級選擇了文科。或許,這就為理想劃分了定義,最起碼是縮小了范圍,初心或許就在那時無意間初見端倪。愛好不自覺往歷史文學方面偏移,但到底也不能說明什么,最終也不過是成為生活奔波勞碌者。
然而,真正成長的階段便是在這段為生活勞心勞力的社會實踐階段。不僅是我們,也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實際能力,自己所能抵達的高度。雖然不是常有曹孟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的悲愴,偶爾總是有的。想生活的信念始終追尋“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何不策高足,先據要路津。”那是虛假。挫折一路跟隨,成功亦一路支持。所以很多時候我們是矛盾的。漢武大帝劉徹有詩云“歡樂極兮哀情多,少壯幾時兮奈老何。”
生歡喜到極處,憂愁就增多。時間如白駒過隙,少壯的年華,容易拋下我們,人漸漸老去怎么辦?
如此警醒世人之語,便無法讓自己停留。無論是經營家庭,還是經營職業,那當都是當下的理想,不是嗎?預期與現實總是存在差異,計劃趕不上變化,是古來不變的真理。因而,理想與時移事移同理。
心,有多少在“人生無常”中還不變?大概是有的,在某段時光里,一切都放下,曾今有過的愛好,如期而至。那時我一定是閑游舊苑荒臺,看楊柳初新,在心里腹語:原來我還記得這許多詩句,李白沒有在歲月里荒蕪,東坡依然在舉酒邀明月,依然在感嘆“此生此夜不長好”。
對,詩人在,古人在,我也在,門前到底不改舊山河,眼看春色且銜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