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指人的眼睛與眉毛。在文學作品中,常常借指人的容顏姣好,神采飛揚,嬌媚無比。《詩經·衛風·碩人》詩云:“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波流轉,顧盼生姿,美人的嬌笑眉目,簡直美不勝收。南朝宋鮑照《學古》詩:“嬛綿好眉目,閑麗美腰身。”在這里就用“眉目”寫出了人的容顏姣好。宋代毛滂亦有《菩薩蠻?端端正正人如月》詩曰:“端端正正人如月。孜孜媚媚花如頰。花月不如人。眉眉眼眼春。沈香添小炷。共挹熏爐語。香解著人衣。君心蝴蝶飛。”在中國傳統文學里,用眉目來寫人的面容神態,言簡而義豐,讓人遐想無窮。眉眼傳情,一醉就是幾千年。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王觀卻跳出窠臼,出新出奇,將人之眉眼用于山水。一山一水,也活脫脫成了美人兒的俏眉眼,盈盈動人了。
中國的戲劇,是非常講究眉目傳情的,戲曲演員要練到四功五法。四功者,唱念做打;五法者,手眼身法步。手眼的功夫,是戲劇中最重要的表現手段,也是戲劇表演中,最豐富、最生動的地方。所謂顧盼生姿,就是這個意思。我們在欣賞中國戲劇的時候,舞臺上演員的一舉手、一投足、一顧一盼,都是戲份十足,足以博得陣陣喝彩,迷倒一片眾生。
由此可見,“眉目”之重要。
做一件事情,經過千辛萬苦,差不多快要完成,就會松了一口氣說,終于有了“眉目”了。在諸多的矛盾中,主要矛盾,就是“眉目”,“眉目”往往成了關鍵事物。
最近看老樹的畫,畫中的人物,大都是沒有眉目的。不禁有些錯愕,人無眉目,如何傳情呢?
可是,看畫中那些身著長衫,或頭戴草帽,或光頭長髯的人物,全都空著一張臉,像一輪蒼白的月。卻每每會意,一點不覺突兀。便愈加錯愕,人無眉目,竟然讓人毫不驚詫,反到更覺自然,也是有趣。
也許這就是藝術的魅力之所在。
見慣了四肢修長之美,卻對斷臂的維納斯情有獨鐘;游歷了完整如初的故宮,卻對圓明園魂牽夢繞;見慣了地上的殘垣斷壁,卻對地底下那些未知的棺槨陳尸孜孜以求,殘缺了,或許也是一種美。殘缺之美就是出新出奇。殘缺,有時候會更甚于那些完整,那里有空白。
觀察一個人,往往專注于人的表情,表情就來自于人的眉目。人的眉目藏匿起來了,會如何呢?觀察的人,被觀察的人,都失去了關注的焦點,心里空空,茫然失措。
不知老樹畫里的人物,是故意忽略了眉目,給觀賞者以更多的想象空間,獲得更加美妙的藝術享受;還是告訴人們,看人做事,不必去在乎什么眉目。
或者,他想告訴人們,世上的人,其實都是戴著面具生活,我們所見到的,無非是空了的眉目。
我想,如果面目可憎,不如一片空白來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