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茶的喜愛一直浩然于心,前些日子我又從福建購得了兩盒茉莉花茶。據說,福建茉莉花茶的窨制過程非常復雜,先要將清明前后上好的茶片采摘下來,然后用茉莉花與之混合、攪拌,讓花的芳香充分滲透到茶葉當中。這樣既降低了茶的苦澀,又讓茶飲起來芳香濃郁。我購得的茉莉花茶屬于優質品種,呈繡球狀,盒蓋一打開就散發出濃濃的茉莉花味,沖在杯里時已然嗅到了春天。
人總是向往春天的。春日里百花齊放,植被青翠,就連冰凍在湖里的魚也會在陽光的照耀下舞動出迷人的光澤。鳥兒歡唱于山間,蜂兒徜徉于枝頭,少男少女們衣著艷麗。春天生長的物品給人遐想,比如新鮮的草莓、韭菜、香椿芽等,常讓腳步流連忘返。于是,聰明的人學會了收藏,將一排排一隊隊壇壇罐罐擺滿了旮旯犄角,愛茶人也是一樣的。在經過上千年的研制之后,茶的魅力風情萬種地搖曳起來,豐盈了人們的口齒。
上好的福建茉莉花要經過七至八次窨制。這種源于民間,歷史悠久,自清朝咸豐年間便開始大量生產的日常用品,據說最初是因為北宋皇帝趙佶的喜好。趙佶愛茶,且擅長茶藝,曾寫過一篇《茶論》,后被人們稱為《大觀茶論》。在書里,趙佶分門別類地論述了茶的產地、天時、采制、品目、烹煎之術,成為后人研究茶葉的寶貴資料,而花茶則是一種需加入香料的茶。
趙佶認為茶是物中精品,提倡自然奉和之道,不喜歡加入香料的茶葉。于是,不同地域的人開始研制不同類型的茶種,花茶也隨之走入民間,成為普通老百姓家里的常備之物,在福建江浙一帶流行開來。既成了物,那么茶的價值就多少浸透了些人文的思想,從此變得更加優雅、醇美,引人注目。從清朝到民國再到時下中國的很多地方,人們都喜歡茶。茶已然是“出門七件事”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也是最富有情調的一味了。
民國思想家、文學家魯迅對茶有過自己獨到的見解。他說:“有好茶喝,會喝好茶,是一種清福,首先就必須練功夫,其次是練出來的特別感覺。”而大文豪林語堂呢,因為本身是閩南漳州人的緣故,受閩南功夫茶文化的熏陶更善品茶,曾提出了“三泡”的說法,即:“茶在第二泡時為最妙。第一泡譬如一個十二三歲的幼女,第二泡為年齡恰當的十六歲女郎,而第三泡則是少婦了。”雖有些好色之嫌,卻也描述得到位、熨帖。
在中國蘭州有一種茶叫做“三泡臺”,又稱蓋碗,民間叫盅子,上有蓋,下有托盤,盛水的花碗口大底小,精致美觀。茶中有菊花、桂圓、枸杞、冰糖、葡萄干等物,飲用起來甜香可口,花味十足。紅的枸杞、白的菊花、綠的茶葉在杯中交相輝映,上上沉浮,很給人一種視角上的美感。這種花茶曾是宮廷飲品,如今“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已成為了一種大眾物事。
飲茶是講究靜謐之美的,茶圣陸羽在《茶經》中融入了很多靜謐的思想,其中講到了融儒、釋、道于一體,講到了精神與物質的結合。他提倡“精行檢德”,既飲茶之人行事要認真、精細、務實,品行要檢樸、淡泊、純正。佛教中人更把茶當成了一種“茶禪一體”的文化,講求飲茶時的心平氣和,環境與心境的清凈、安逸。可以說,茶道中的最高境界就是“和、敬、清、寂”,而只有抵達了此種境界,茶才能飲出品質來,“嗜茶者神清,嗜菜根者志遠”也便有了更好的詮釋。
《紅樓夢》里的妙玉是一個懂茶之人。妙玉是蘇州人氏,祖上為讀書仕宦之家,因自小生病,故遁入空門帶發修行。妙玉收藏的茶具很多,成窯五彩小蓋盅,點犀盉,綠玉斗,等等,可謂應有盡有。她泡茶的方式也很精細,一是舊年的雨水,二是梅花上的雪,這兩樣都要在用心收集后窖藏、沉淀,備好了待用。對于品茶,妙玉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她說:“一杯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是飲牛飲騾了。”可見,品茶也是要做到有質、有品、有懂得和悟道的,如唐詩人韋應物在《喜園中茶生》中所說的那樣:“潔性不可污,為飲滌塵煩。”
茶之靜美是在飲茶過程中慢慢悟得的,我以為那是一種漸入佳境的過程。飲茶時,朋友不可多,兩三個足矣,一個人為最好。于房間之中,找一處清凈之地,尋一杯草木之物出來置于碗中,再經過“高山流水,春風拂面”式的沖泡法,當茶味沁入鼻息時已是香氣滿滿,待到端杯入口,茶的美便細雨流水般地注入了人體的每一處,令靜謐四起,心神入定。
飲茶講究的是“雅”“靜”兩字,也只有雅靜的人才能從升騰的裊裊霧氣中悟出茶的美妙來。那種茶入壺口時的清香,茶在沸水中綻放時的愉悅,讓人仿佛看到了歷經三生三世又聚合在一起的情侶,并在他們的繾綣柔情、脈脈相擁中生發出許多行走于自然的心動。靜中生思,思中懷靜,融天地萬物于瞬間。
“一甌解卻山中醉,便覺身輕欲上天。”唐代大詩人崔道融是這樣描寫飲茶時的感覺的,從容、凈潔、純粹又豐盈,充滿了日子里的溫馨。那種端茶入口、惑人心神的感覺,正仿佛鳥兒翱翔于瓦藍的天空,雨絲兒跳躍在鋪滿花香的田野,俊秀的少男少女歡唱于街頭……靜謐之美,于是悠然而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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