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知去澳門開會。才發現在港工作這么多年，我還從未去過澳門。提到澳門，就讓人聯想到擲骰子博彩押注之類。理性告訴我，從概率角度，輸贏沒有任何保證。但怎么我隱約會產生自己也有機會贏一把的感覺？而我并不太傾向于想其實也會輸？這毫無根據又古怪可笑的欲念來自哪里？

仔細想想，自戀如我者大多容易認知偏頗。明知賭局等于不確定，仍難逃貪婪和恐懼的片面強化：或放大貪婪，加碼下注；或談賭色變，驚恐遠之。

我知道貪婪和恐懼已經被叨叨成泛濫的概念和標簽。但這并沒妨礙我仍想嘗試思考這個問題。當然，這個思考不能僅停留在概念和標簽里，否則答案可能還是概念和標簽。

舉例說說與投資相關的看盤。有一句話說：“看盤，看的其實不是盤，而是在照鏡子”。就像莎士比亞說的“一千個觀眾眼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具體個體都會在對應的股票上投下自己的影子。這個影子就像自我經驗，而經驗在很多時候看的是局部，就像影子罩住一個局部。而局部過分清晰的視野會讓自己誤以為是事情的全局。于是局部之外的所有東西就被屏蔽了。

事情的全局當然是不確定的。那么，只見局部而無視全局就等于無視不確定性。一旦忽視了始終存在的不確定性，就會陷入到排除了很多變量以后的確定性災難中。此時，這個影子在自我強化的過程中就自然呈現出或貪婪成性或恐懼害怕的極端。貪婪和恐懼的私心雜念鈍化了我們的覺知力，而且，我們往往對我們被鈍化是不自知的。于是，我們喪失了基本的明辨力和判斷力。或者說，影子成了游戲里的“迷宮”，找不到出口了。

聽說佛學有一詞叫“無常”。無常就是世事變幻的不確定性。而“執念”“業障”“貪嗔癡”等等人性弱點大概就在于不能夠清醒認識到無常的不確定性。

接下來的問題：面對不確定時如何避免貪婪和恐懼？或者干脆說如何抵抗人性弱點？這問題明顯比較空泛不接地氣兒。但是，似乎總得想一想吧。

首先，認識不確定性：查維基百科了解到：物理學里有“不確定性原理”（又稱“海森伯不確定性原理”），是由量子力學創始人之一德國物理學家維爾納. 海森伯提出的。這個原理有一說法：宇宙是在不確定性原理下誕生的。無限的宇宙尚且如此，那有限的世界當然更充滿了無數不確定性。所以要增強空間和時間上不確定性意識，建立起全局和長遠的不確定性理念。孔子曰“子釣而不綱，弋不射宿”，釣魚而不網打魚；射飛鳥而不射鳥巢里的鳥。孔子的終極關懷是鳥魚等物種存續的長久利益。放棄容易做的事，而選擇麻煩和困難的事情。也就是說不是選擇利益最大化，而是從整體長遠可持續的角度考慮，避免局部和短視。

其次，認識不確定性中的確定性： 

假如將寫書法看成游戲，那么，呈現出來的書法就是毛筆和宣紙以及磨墨在充滿不確定性的，且復雜易變和模糊不清的游戲中對不確定的外部世界的一種干預。簡言之，書法是在不確定性中獲得的一種確定性。這不是由聰明獲得的；而是由美學意識和日常苦練組成的這個確定性。

道家老子說“天地不仁”，天地即一個不確定的整體；道就是這個整體視野下的確定性。或者說不確定與概率相關，道就是“概率之神”。大道不會單單眷顧某個個體和某個局部，而是超越個體之上的一個邏輯。其實，在某種意義上，孔子和老子都告訴了我們什么是真正的行善，不是眼前的小恩小惠。眼光要放遠，放到空間和時間的更大更遠處，然后就會發現：“利他”和“善良”比“聰明”更重要。

最后，面對不確定時的具體選擇：

在以上認識和意識后的選擇方向就是真善美，不是聰明。聰明往往會沖動，而面對不確定的變化時沖動是魔鬼。變化是不確定的，變化中一個舊的世界正在消失或者已經消失，而一個新的世界尚未建立或者正在建立，這時我們需要延時判斷，靜候一刻。而不管如何變化 ，我們根據我們的認知，選擇正的三觀即真善美才是最利于應對變化。 

說到這里，我發覺我的毛病還是停留在宏大敘事老愛說大詞兒的范圍里。盡管如此，我好像還是某種程度上說服了自己。不過就算做通了一點思想工作，真實遇到事情時，我確定自己對所謂人性弱點沒有生成免疫力，我很可能還會交織掙扎在貪婪和恐懼中難以自拔。

“生活不只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高曉松說的）。我理解這個遠方不是什么浪漫，而是在任何不確定的情況下，只要樹立正的三觀：內心始終都愿意“利他”和“善良”；內心始終都愿意為進步而努力。那么，遠方的田野即使再不確定，也肯定詩意盎然。